週末的午後,我常常騎著破舊的捷安特腳踏車,沿著仁愛路的人行道,慢慢晃到克立瑪。

 

這家咖啡館開了有十年了吧,從他剛開張到現在,已經數不清多少個類似的下午,我第一個想去的地方,總是克立瑪。如果有一個熟客排行榜,我想我應該可以排在滿前面的。

 

我通常一到店裡,會先在吧台坐一下,跟老闆或其他的Bartender聊幾句,點了今天要喝的咖啡,然後到外面的小院子座位抽根煙。雖然嚴格說起來不能算是真的院子,只是店門口一小塊座位區,不過旁邊有個小魚池,在春天或秋天的涼爽午後,坐在這裡喝咖啡也不錯,對面人家的院子裡有一顆四層樓高的鳳凰樹,我常常透過樹蔭往上望,陽光灑落,有種清爽的生氣。

 

克立瑪的咖啡當然是好的,好到有許多咖啡迷膜拜的那種程度。可是我不是咖啡迷,雖然也偶爾會對鍾老闆煮的咖啡品頭論足一番,那比較像是在家裡吃媽媽做的菜,吃的時候也許淡淡的說:「還不錯」、「今天煮太鹹」、「油放太多了啦」那樣的感覺(當然對鍾老闆還是要稍微修飾一下,不然……)。

 

我最常點的是卡布,細緻的奶泡跟濃縮咖啡的完美結合,比例上不像拿鐵的奶味那麼重,容量我也覺得剛剛好,裝在Wedgewood骨瓷咖啡杯裡,有個托盤,拿鐵則是裝馬克杯(也是Wedgewood),就有點笨重的感覺。其實我也不很喜歡牛奶,只是覺得卡布的口感既濃厚又溫潤,順順的幾口喝完,很舒服。雖然被譽為「醬油膏」的頂級espresso是招牌,可是對我來說太強烈,從來沒點過。

 

另外還有世界各地的莊園級單品咖啡,用虹吸壺煮。一般義式咖啡館只有espresso類型的咖啡,能夠同時提供第一流水準的義式咖啡跟虹吸式單品咖啡,我覺得大概只有克立瑪的鍾老闆辦得到,沒錯,在很多咖啡迷心目中,「達人」已經不足以形容他,這傢伙根本是「神……」啊!

 

鍾老闆是處女座的,要求完美並不令人意外,不僅是店裡的咖啡豆全部自己烘焙,還堅持每一杯咖啡都自己煮,關於這一點,我一直很佩服他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扣掉過年一個星期,每天從早到晚站在吧台煮多少杯咖啡我忘了,忙的時候要同時煮兩三種單品還有espresso,還要打奶泡拉花,跟吧台熟客哈拉,每杯咖啡還能保持穩定的高水準,毫無疑問,在咖啡這件事上,鍾老闆已經達到某種類似高精密度儀器的境界。

 

店裡的音響當然是另一特色。老闆本身是資深發燒友,對於店裡音響的講究自然有別於一般咖啡館,Hi-End級的黑膠唱盤、真空管擴大機就擺在最醒目的平台上,稍有接觸音響的客人到此不免要駐足端詳一番,事實上這裡的熟客很多都是音響迷,常常可以聽到老闆跟客人在聊音響的話題。

 

有好音響,至少聽音樂的品質就不一般。開店時間通常是十二點,這時候還沒什麼客人,有的話也多半是像我這種熟客,鍾老闆習慣在這時候聽他自己想聽的音樂,通常是黑膠唱片,音量也會比平常大聲許多,但是當客人陸陸續續進來,老闆就會慢慢把黑膠唱片收起來,改放CD

 

克立瑪的音樂播放有其隱性的規則,比方說,比較輕鬆的爵士樂是主要,偶爾會有一些古典的室內樂;國語流行歌曲?沒有,除非是熟客厚著臉皮強烈要求,老闆偶爾會勉強讓那白目的傢伙過過癮。不過有一陣子,每當要打烊的時候,會開始放順子的那首〈回家〉,乍聽還不覺得怎麼樣,等到客人三三兩兩陸續離座買單,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既委婉又幽默的逐客令。

 

晚上打烊後,老闆如果還不太累,多半會再挑幾張黑膠唱片放來聽,也許喝一點威士忌或葡萄酒,少數的熟客會留下來一起享受這安靜而悠閒的時光,有幾張唱片我特別喜歡,像是那張極少見的女小提琴家演奏巴哈與莫札特,有一陣子很久沒去,那天晚上老闆特地拿出來放給我聽,讓我感動得很。

 

老闆就是這種人,雖然看起來沉默內向,卻是很細膩與體貼;老闆娘也不能不提,她肯定是克立瑪與老闆背後很重要的支柱,有時看起來酷酷的,熟了以後就知道是一個很熱心善良的人;我想,只要是克立瑪的熟客都會有相同的感受,這也可以從店裡的工讀生都待滿久,而且大部分在離職後還會常常回來喝咖啡甚至幫忙看出。

 

去過這麼多各式各樣的咖啡館,最對味的還是克立瑪,不只是對咖啡的味、對音樂的味、對空間的味,真正讓我想一再回去的,到底還是老闆跟老闆娘、熟客、工讀生一起營造出來的,那份既平淡且溫暖的人情味。

 

如今又好一陣子沒去了,你們好嗎?

 

我相信,當我下次再踏入店門口,一切都還會是老樣子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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